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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雅颂》:盛名之下的冒险

http://www.zwkao.com  2008年11月14 00:19   左岸文化

 

 

张莉

 

任何一个关心当代文学的读者,都无法抵挡住阅读阎连科新长篇小说《风雅颂》的冲动。毫无疑问,这位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有着重要影响的小说家令你满怀期望,满怀热忱。我对当代读者们的阅读期待感觉到疑惑,真的,我不知道这种阅读期待对一位小说家意味着好或不好,我也没有机会去访问那些处于风口浪尖上,肩负读者期望的那些小说家们的心态。以我个人的揣测,没有一个写作者能视这种阅读期待为无物,除非他是超人。那么,一个成名作家无法摆脱的怪圈就会出现――当一位小说家的盛名累积到一定程度,读者们的阅读期待往往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种无以摆脱也无以言说的负累,这种无法触摸的情绪会深深进入读者们的阅读情绪,小说家的写作状态,当然,也会进入以批评为己任的当代批评家们的话语体系。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如果你看到这些天各种报刊和网站上对《风雅颂》的议论,你就会意识到那无所不在的阅读期待所带来的无形的情绪。我知道,当《风雅颂》在《西部华语文学》2008年第1期发表时曾掀起了不小的波浪,我也看到了有关这部小说发表后的诸多的负面及正面评价与书评,当然,还有小说家本人的采访。这一切都使你不得不对这部在风口浪尖上的小说发表看法,尽管有时候马上阅读很快发表对一部小说的看法的作法有时候并不明智,会带有许多共时性评论所必然会承担的草率不恰当


  在阅读《风雅颂》时,这个叫杨科的当代高校知识分子带给我巨大的困扰。尽管他身上有着那么重要的高级知识分子的符号,《诗经》研究专家,著名高校的学者,在讲堂上夸夸其谈的师者。但是,在阅读这部小说时,我却时时忘记他的这些身份。我常常觉得他就是一个识字者,一个时代的多余人”――百无一用的书生。这个人软弱,没有血性,没有骨头,不令人喜欢,但也并不令人厌恶。随着他的际遇,我们来到高校,我们来到他的家乡,他的天堂街,我们和他一起进入疯人院。我们和他一起与年轻的姑娘们一起相处,和青年学生一起抗击沙尘暴。杨科经历的一切,既是现实的,又是荒诞的。事实上,也应该算是合理的。从杨科的角度去理解世界,他没有什么不能做的,那么,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


  在这部小说中,我也有不少的段落被打动。比如,杨科回到家乡后,很多孩子的父母要求他摸小孩子的头――这么大的教授摸了孩子的头,孩子一定会聪明。在这个细节里,它有着复杂的意蕴。一方面,你会意识到乡村对于以知识代表的权力的渴望――那分明是对贫穷的畏惧,而不是对知识的真正尊重。可是,当你意识到这是一个被皇城根的大学休掉”――当代疯子隔离的知识分子时,那是何种的嘲讽和荒诞。当然,杨科在天堂街和很多个姑娘一起睡觉的意思也更有荒诞色彩。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个研究诗经的专家在做的事情,这看起来是多么的淫乱和令人难以忍受啊。当然,小说中最令人难以忘记的一个细节是杨科把自己的衣服和伏珍一起合葬的场景。无数的蝴蝶飞起,杨科看着另一个杨科死去。这一细节打动了我――不是因为那么多的蝴蝶飞起,而是小说里这个中年男人看着自己的另一个身体死去。在这个细节里,阎连科精妙而令人感触地传达他想传达的小说的情绪: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对死亡的向往恐惧。事实上,在不同的场合――无论是在他的访问里,还是在他的散文中,这位小说家都多次传达了他对死亡的认识和思考。在《风雅颂》中,我深刻体会到小说家的无可奈何之感,他对生命的热爱与厌弃,他对人的存在的种种纠结,以及凝结在他内心深处的种种荒凉与无可依傍,我都能体会。从这个角度上讲,无论多少人认为小说中有多少的不真实不可能令人失望,我都坚定地认为,小说家想说的很多话,在这部小说中都得到了传达,只要你仔细阅读,只要你用心体会。


  是的,我也听到了很多对这部小说未必不算中肯的评价。但是,我认为那种认为这部小说以影射某大为嫌的指责最为无聊。在整个文学作品的解读史上,那种以脂砚斋为代表的小说解读方法是对文学作品的玷污。这样的点评方法使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有着某种政治图解的嫌疑――我想说的是,那种从作品中解读现实真相、并对号入座的方式根本不值一驳。


  不过,作为阎连科多年来的读者,我也不想掩饰自己对这部小说的看法。我认为这部小说以《风雅颂》为题别具深意,值得赞赏。我也能深刻认识到小说家试图以杨科研究的《诗经》的世界与杨科生存的现实世界相对照进行某种互文,同时,以《诗经》为代表的与民间的、性灵的、无拘无束和自在张扬的生命力也足可以为小说的写作提供一种强大的、充满想象力和魅惑力的想象背景。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小说没有能完成这样的一次汪洋恣肆的想象力的释放。《诗经》没有能完成它在小说中应该有的力量。两个最为直接的不足是:作为《诗经》的研究者,杨科的生活细节和心理活动中,我们很难体会到一位《诗经》研究者与一位普通的古典文学学者(或一位普通的文科教授)的区别。换句话说,在杨科身上,我们不能体会到《诗经》的研读岁月给予他血液中的影响,那么,既然没有能产生那么深刻的与生命有关的影响,那么杨科的说服力――他的软弱,他的不谙政治便没有了根基。所以,这也就导致了尽管小说的小标题中都以《诗经》中的诗句作为标题或引,但这些诗句也便没有如一样浸入整个小说成为其内在的肌理。因而,作为《风雅颂》的标题和作为《诗经》的背景――这作为小说内在精神支撑和另一种新的形式的探索便没有得以真正的完成,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形式与内容未能完成基本的统一。我认为这样的表里不一最终使小说失去了某种该有的神性。


  如果你问我,《风雅颂》是一部失败之书吗?我没有办法用是或不是来回答。正如如果你问我这是一部成功的作品,我也无法来回答一样。在我看来,这部作品只是一位不断完成自我超越的小说家正在进行蜕变的尝试,也是一位有勇气的小说家向死而生,或者再出发。


  作为一位读者,我在阅读时,深刻领略到了阅读期待带给我的巨大困扰,尽管我体会到小说家为此部小说所付出的种种艰辛的努力,我也愿意对他勇于面对内心世界和自我反省的精神表达自己最大的敬意在当代文坛日见浮躁的今天,如果把这部小说的作者换另一个新的不出名的小说家,哪怕是一位二线的小说家,你都会为他们鼓掌,称赞他们的勇敢和创新,可是,当你合上小说,意识到这是写出了《日光流年》、《年月日》、《坚硬如水》、《丁庄梦》、《受活》等一系列优秀小说的作者阎连科时,你不得不在内心拔高自己的要求,然后坦率地说,《风雅颂》差强人意。